一

    斜阳将金色的余辉洒在94岁的程老身上，病床前摊开的文章题目是：《坚持战斗在唐闸地区的南通独立分队》，作者：程俊贤。程老告诉我们，这份资料是在1986年市委党史办召开的“南通独立分队”史料征集座谈会上，他和当年的几位老战友一齐回忆并亲手整理出来的。他说，抗战支队南通独立分队是抗战初期中共江北特委在南通地区最早创建的抗日武装之一，由唐闸产业工人为主，以及部分近郊农民组成，是当时威震日寇的抗日力量。

    我们的采访将程老深深地带入那抗日烽火连天的回忆中去。1938年3月17日，国民党军队弃城而逃，日寇未遇抵抗就侵占了南通，中共南通特委指示大生一厂的地下党组织建立自己的抗日武装，并通过统战关系从国民党地方部队领到“南通独立分队”番号。1938年11月，抗战支队南通独立分队正式成立。1939年夏天，独立分队编入抗战支队独立中队，程俊贤任独立中队第三分队特务长，李海珊为分队长。当年的唐闸是南通的工业区，天生港则是苏北与苏南来往的主要港口。独立分队常常切断城市电源，使敌占区供电陷于瘫痪。 

    “我们曾多次破坏了城闸、闸港的高压线的铁塔，”程老声音充满了自豪。他说，他曾在大生一厂当过电工，每次行动前，他都要带领战友们仔细量好距离，用几根长长的绳子将铁塔拴住，然后熟练地切割铁塔，当锯到一定程度时，他和李海珊指挥大家扯起大绳把铁塔拉倒。当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时，会发出刺眼的白光并伴有巨大的爆炸声，敌占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鬼子和伪警赶来时，他们早已扛起卷成一圈的紫铜线安全撤离了。“我们还用这些战利品换取部队的军需品。”程老边说边做了个扛线圈的动作。他告诉我们，独立分队当年主要靠缴获敌人的武器来武装自己。1939年春夏之际，李海珊、程俊贤等化装成大生一厂的工人，混杂在放工的人群中，来到唐闸敌占点大洋桥岗哨时，出奇不意地袭击了伪警，还打死了一个正向鬼子通风报信的伪警，缴获了两支步枪。此后不久，李海珊、程俊贤他们又打听到西洋桥旁的伪警分所的伪警察中午都要午睡，觉得这是个袭击敌人的好机会，便化装为打小工的、卖柴的小商小贩等来到西洋桥伪警所，神出鬼没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敌人，一举缴获了10多支步枪。从此在大桥站岗的伪警再也不敢张牙舞爪地打骂群众，强迫老百姓向鬼子伪警鞠躬行礼了。

二

    说到这里，老人竟有些神采飞扬了。我们乘兴问道：“当年的特务长是个什么职务？”程老说：“我这个特务长就相当于今天部队里的司务长，可能比司务长管得还要多一些，因为独立分队除了分队长外，就只有我这个特务长了，那时我还不足18岁，因此，我不仅管部队的军需与给养，有时还是参谋和文化教员。”接着，程老又给我们讲了袭击位于唐闸北川桥日本丰福洋行的故事。那是1939年的冬天，李海珊、程俊贤他们化装埋伏在一条船上，并将船隐蔽在洋行门前的河边，同时又在河东设伏了一个小组武装策应。朱振中等队员化装成卖皮棉的农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个日本人，缴获了一篮子钞票。此后，唐闸敌据点的许多卖棉花的老板都纷纷来找他们，表示不再给鬼子办事，并自动交纳了抗日税。程老说，当时唐闸敌据点内有个名叫单锦堂的投靠日寇，欺压百姓，榨取钱财，为虎作伥，搞了个“慰劳队”，四处为鬼子找“花姑娘”。于是，程俊贤他们乘单锦堂家请客摆赌场的机会，化装混入单宅称有一笔生意要做，将单锦堂骗出来。当单锦堂满脸堆笑地与他们洽谈时，一把短枪顶在他的腰间，他既不敢喊也不敢犟，只得乖乖跟着程俊贤他们走。待单家喊来了鬼子时，程俊贤他们早已安全撤出了唐闸镇。后来敌人越来越频繁地来到我方控制的地区破坏，程俊贤他们决定跳到敌人控制的地区去，争取那些伪乡长、伪保长中立或帮助我方工作。起初他们一进村子就封锁消息，不许所有人随便进出村子，直到部队离开宿营地时才放行。后来就索性住在敌伪人员家里，把他的家人作人质，并有言在先，如据点敌人来袭击他们，立刻将人质枪毙。此法很灵验，从此没人敢去敌人那儿报告。

    1944年2月5日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南通县委派人在“万缘楼”附近召开区委扩大会议，传达“反清乡斗争”的指示，不幸遭到日寇、汉奸特务的突然袭击。在敌人密集火力下，程俊贤与区长江庆曾、组织委员蒋一等同志相继突围出来，而县公安局长、区农抗会长、区队长、副区长等六人不幸被捕，通西财粮局主任张慎修同志壮烈牺牲！

三

    “程老，您最近在网络上很火啊！”为了让程老走出这沉重的回忆，我们切换了话题。“哦！是那篇《与党同生，与党同行》的帖子么！”程老告诉我们，1921年，他出生在唐闸高岸街的一个工人家庭，全家都是大生一厂的工人。因此平日里他常说自己：“生在唐闸，参加革命在唐闸，建国前一直战斗在唐闸。”抗战初期，他在唐闸坚持抗日，直至独立分队北调为止。1942年，他担任中共通西工作委员会社会部部长，负责搜集敌占区情报工作。1943年，任中共刘桥区委书记，负责“反清乡”斗争。1945年1月，任中共南通城工作委员会书记，城闸大队政委，负责开展敌占区的隐蔽工作。1946年任中共城闸区委书记、区长和南通县委委员、社会部长、公安局长等职，负责搜集国民党反动派的情报和锄奸运动。1947年，任苏中第九分区通如支队政治处主任和副政委，为解放南通作准备。1949年元月的一天，程俊贤接到苏中九分区的通知，调他到中共南工委（解放后改为南通市委）任职工部长，领导唐闸天生港的地下党组织，保护工厂，防止敌人破坏，迎接南通解放。于是，他和王敏之、孟桂林等地下党领导同志在唐闸组建了工人纠察队。这年的2月2日早上，程俊贤接到地下党员韩友宗送来的情报，说是国民党兵逃跑了，他和王敏之、孟桂林等领导同志立即赶往唐闸。当来到大洋桥东首，就见大桥两边排列着两支队伍，一支是以地下党员朱炳生等和高举小红旗欢迎他们接管唐闸的工人队伍；另一支则是唐闸地区国民党党政人员举着白旗向他们投诚的队伍。而此时河西街上许多臂戴红袖章的工人纠察队已经开始在维持社会治安了。

　　　“这天是我终身最难忘的一天！”满脸生辉的程老说：“1945年，我们坚持抗战在唐闸地区，最终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画上了圆满的句号。1949年，我们代表党组织和人民群众从国民党反动派的手中接管了唐闸和南通，亲眼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与崛起。今天，我们正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想而奋斗，因此，与党同龄的我是自豪的也是幸福的。”

　　　　　　　　　　　　　　（缪梦桔  曹京胶）